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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云梦双杰】愿生莲-楔子

澄羡澄,爱情向,原著向,互攻,江澄重生,HE。更新随缘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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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世,他会有人爱。

有人可以爱。可以被人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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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丑岁末,仙门百家齐赴兰陵金氏参加又一度清谈盛会。

请帖月余前就送往各世家,今日便是佳期。

这是金凌上任家主以来第一次主持清谈会,江澄半月前就从云梦赶来了兰陵。

“江宗主。”

江澄正在屋内翻看账册,清点此次宴会的诸多流水,就见金凌的贴身家仆匆匆而至。

“何事?”他随手合上手边的账册。

家仆阖手一拜:“家主让我来叫您去金麟台,说是姑苏蓝氏的人已经到了。”

江澄伸向账册的手一顿。

“泽芜君到了?”

“是,含光君也来了。”

果然。

江澄皱眉。

单一个蓝曦臣,金凌不至于会派人来催促。

“我知道了,这就过去。”

江澄理好桌上散乱的账册,掸了掸身上的九瓣莲纹袍,起身出门。

从账房行至金麟台的大殿,一路人声渐沸。

 

“金凌,怎么不见我们家思追和景仪?他们可是早半月前就说要来兰陵找你。”陌生又熟悉的腔调,江澄体内的金丹好像也感知到了什么,一阵灼热。

“……他们带了鬼将军过来,被我舅舅赶下山去了……此时估计不知道在哪个山头夜猎逍遥快活呢!”

金凌语气略有不忿,显是对那二人的行径十分不满。

那人闻言,扭头跟身边的人道:“这么些年江澄怎么还是……”

“我怎么?”

一道阴鸷的声音横生出来,打断了魏无羡的话。

几人齐齐回身望去。

就见江澄迈步进了大殿,面色不虞。

“舅舅……”

金凌面上有些慌乱,看了眼魏无羡,又去看江澄。

“还是这幅德行。”魏无羡不紧不慢地吐出最后几个字。

此时他正立在蓝忘机身侧,一身姑苏蓝氏家袍,白得晃眼。

“彼此彼此。”江澄冷哼一声道。

“舅舅!”金凌忙上前几步隔开两人,拉了下江澄的袖子。

这些年金凌也长高了不少,身形挺拔,倒是正挡住了两人的视线。

江澄抬手拽出袖子,冲着一旁正不知所措的仆人斥道:“愣着干什么?还不安排客人就座!”

那人慌忙点头。

江澄看也不再看几人一眼,转身就往外走。

金凌在他身后叫道:“舅舅!宴会要开始了!你去哪儿?”

江澄头也没回。

金凌急着忙要去追,就被魏婴叫住道:“金凌,甭管他,宴会开始前他肯定回来。”

“啊?”金凌愣神。

转头再去看时,江澄早已不见踪影,只能作罢,交代了几个仆人四处去寻。

 

果然到了宴会开始前,江澄还是出现在了宴会上。

魏无羡朝着身旁的蓝忘机摇摇头,撇嘴小声道:“所以我说嘛,他就这德行。”

蓝忘机轻轻一笑,端起杯子啜了一口。

复又皱眉。

魏无羡问道:“什么茶?”

“不是茶,是果酒。”蓝忘机品了品嘴里淡淡的酒味儿,“很甜。”

“让我尝尝。”魏无羡凑上前就着蓝忘机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。

他们这些年在外云游,亲近惯了,两人都不觉得这行为有什么问题。

却让坐在对面的江澄看得一阵恼火。

“太甜了,不好喝。”魏无羡咂咂嘴。

蓝忘机放下酒杯,自然地给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,魏无羡又是就着他的手喝了。

“你喝这个会醉吗?”魏无羡笑着问。

“不知。”

“试试,醉了大不了今晚我……”

坐席距离有些远,江澄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,只见两人凑在一处起腻,不知魏无羡说了什么,蓝忘机耳朵变得通红。

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蓝氏家袍,让江澄觉得十分刺目。

二十三年前同是金麟台上,魏婴还和自己同着紫袍,嗤笑蓝家校服白如治丧,呵……

江澄抬手狠灌了一杯酒,索性撇开了眼不再看。

 

果酒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愈见浓郁,江澄也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,自酿酒强大的后劲让他有些恍惚了。

金凌一袭飒爽的金星雪浪袍穿在身上,在大殿中央执杯而立,看上去倒是愈发像当年的金子轩。

转眼已是二十余年。

这几年他插手金家的事务越来越少,更多的时间待在莲花坞里,深居简出教化弟子。当年金凌刚接手金氏时那些风言风语,也无人再提。

莲花坞还是老样子,他无事时一人独坐,常常就从后晌到了日暮。

 

忽然,一阵轻微的哄笑打乱了江澄散乱的思绪。

对面席上,魏无羡手忙脚乱地将醉倒的蓝忘机揽在怀里,在众人或笑或摇头的声音里神情自若,动作却是江澄从未见过的轻柔妥帖。

江澄攥着杯子的指尖一阵刺痛,他低头去看,白瓷杯上沾着一点嫣红。

物仍是,人已非。

 

江澄单腿屈起,坐在回廊下。

二月的风带着寒意,荷塘里一片颓败的枯叶,在风里飘摇回荡。

距离上次清谈会已有月余。

江澄没等宴会结束就提前离了席。临走前金凌追来想说什么,被他冷哼一声噎了回去。

他知晓这些年金凌和魏无羡愈发亲厚,料想此次清谈会他是背着自己给那二人递了请帖,并不想听这小子又编什么瞎话来搪塞自己。

金凌却只当自家舅舅是拉不下面子,本盼着见面能让两人关系和缓些,不承想江澄毫不领情,撞了一鼻子灰,十分委屈。

转念又想,此次见面江澄并未当众给魏无羡难堪,已是十分的长进,往后多些机会让两人见见面,说不定那些前尘往事有朝一日也能杯酒尽泯。

心中已在盘算着下次找个什么缘由再将两人凑到一处,却不知江澄回到莲花坞就大病了一场。

江澄昏睡了三天三夜,高烧不退,他素来稳重的大弟子江颖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,险些就要派人去金氏请金凌来主持大局。

好在第四日他就醒了过来。

 

身后有脚步声渐近,在距离他数尺远的地方停住了。

“宗主,大夫送走了。”江颖轻声道。

江澄回过神来:“派去金麟台的人有消息了吗?”

“四师弟传信回来说,他们将那池子探查了个遍,并没有见到一株红色并蒂的莲花。”江颖说,“宗主您是不是记错了,要不……让师弟将那池子里的莲花都带回来?”

“不行,不能让金凌知道。”江澄摇头道。

“可是大夫说……”江颖皱眉,没有把话说完。

“想必也是找不到了……”江澄自语道,声音随即被风吹散了。

江澄想起了那日清谈会上的场景。

自真相大白后,那日是七年里他第一次再见魏婴。

压抑着的无名心火在见着二人时灼得他骨头缝儿里都是郁躁,见面就和魏婴呛起了声。

被金凌拦下后他甩袖离去,却也念着一会儿的开宴,没有走远,胡乱走着就走进了一处无人的院落。

这院中央竟有一个不小的池塘。

此时正值隆冬,本该是枝叶凋敝的时节,那池塘却宛如夏时盛景,一池荷花开得摇曳生姿。

江澄先是愣了一愣,才想起自己这是走到了金子轩和姐姐当年的居所。

金子轩和姐姐大婚后,金子轩就命人修了这个池塘,种了些从莲花坞移来的荷花。魏无羡当时对此事十分嗤之以鼻,嘀咕着兰陵未必种得活云梦的荷花,不如让金子轩带着阿姐回云梦住,还被他斥了句胡说八道。

自从姐姐死后……自己却是再也没来过了。

想是金凌命人空出了这处院子,还给这一池的荷花施了什么不凋残的法术。

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姐姐的缘故,江澄心中的郁气不觉间消去了大半。

他缓步走到池边,满眼翠绿荷粉中,临岸两朵红色的荷花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
这是一株罕见的并蒂荷花。

花瓣的颜色如血一般浓郁深重,倒映在清凌凌的池水里,画面诡异而美丽。

江澄不觉看得呆住了。

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触碰那血色的荷花。

恍惚间有遥远的钟声响起。

江澄的指尖抚上那绸缎般的花瓣的一瞬,一阵窒息感裹挟着巨大的悲伤如同海水涨潮般将他从头淹没。

满眼的血色立刻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
此时抽身已经来不及,江澄忍不住用力攥紧了拳,试图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。

就听耳边一声轻响,如琉璃破碎般,在他手中的并蒂荷花瞬间化为了齑粉,于风中散去。

就像从未存在过。

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慢慢褪去,清谈盛会开席前的钟声愈来愈清晰。

江澄喘着气怔怔盯着自己的手掌,空空如也,唯余指尖一点朱砂红。

 

“宗主?”有人轻声唤道。

江澄从回忆里醒过神,江颖还站在原处,一脸忧色。

江澄冲他道:“我没事,你下去忙吧。”

“可是宗主你的伤……”江颖忍不住上前一步。

左手掌心适时传来阵阵疼痛。

江澄摊开手,掌心一道暗红色的血线从食指指尖蔓延至手腕处,像是一道艳丽诡谲的伤痕。

 

—此毒闻所未闻,需得寻至毒源,方可对症下药。

—寻不到会怎样?

—只能趁毒未至肺腑,自断手臂。

—否则?

—药石无医。

 

“江颖,你吩咐下去,我要闭关。”江澄阖上眼。

 

—我还有多久?

—大约……三个月。

 

“三个月。”

 

身侧砰的一声闷响,江澄睁开眼,就见江颖直直地跪在地上,苍白着脸看着他,嘴唇有些颤抖。

似是想说话,张嘴却哽咽了。

江澄看了他一会儿,生平头一次,在自己的弟子面前轻叹了口气。

“去吧。”他说。

 

云梦江家宗主闭关三个月,避不见客。

金凌来了几趟,却都只见着了江颖。他也不敢随意打扰江澄,只嘱咐了江颖舅舅出关记得给他捎个信。

他和江颖相仿的年纪,已是一宗之主,做事却仍有失稳重细心。

他来得匆忙,离去得也匆忙,从未注意过江颖强撑的笑意下,难掩的悲戚。

 

三月后,江澄终于踏出了房门。

出关的第一件事,就是命人去请云梦最好的医师。

江颖得知宗主出关匆匆赶来,就见一位老先生坐在桌前,正给江澄号脉。

江澄闭关三月,此时除了神色略有疲惫,看上去并无病入膏肓之像,江颖心中一定,只盼着宗主闭关三月已自行压制住了那古怪的毒性。

却见那老先生收回号脉的手,摇头叹了口气。

江颖刚提起的心咚地沉了底。

“先生您再……”

江颖未说完的话被江澄抬手制止,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。

“江某已知如此,劳烦先生费心。”江澄说,“只是今日请先生来,并不是为了这毒。”

“江宗主请讲。”

江澄顿了顿,低声问:“先生可知修仙之人有金丹一说?”

“略知一二。”

“那剖丹之术,您可有耳闻?”

“这……”

江澄直直地望着他,那医师犹豫半晌,才点了点头。

江澄长出了口气,撩袍起身,拱手对着老先生拜下:“劳烦先生了。”

 

之后的几日,江澄将莲花坞内外整肃了一遍,交代了诸多事务,众人只当宗主不日要出趟远门,许多弟子心中盼着,只等宗主出门在外的时日能偷偷懒出去摘莲蓬打山鸡,过过瘾。

剖丹的那日,江澄屏退了一干仆从,只留了江颖在一旁。

临动刀前,那医师突然问道:“老夫冒昧问一句,江宗主为何执意要剖丹?是要换与什么人?”

许因已是将死之人,江澄并未恼怒,反而自嘲般笑了笑:“还债罢了。”

剖丹的过程江澄一直清醒着,越痛得厉害,他心中越是快意。

直到金丹被含着泪的江颖收到固灵器内,江澄心中一松,才顿觉疲惫昏沉。

自乱葬岗一役后,他就时常整晚整晚的睡不好觉,及至七年前真相大白,他却是不敢再睡。

一闭上眼就是噩梦缠身。

爹,娘,姐姐,每个人都沾着血。

跟他说,江澄你犯错了,大错特错。

他哭着踉跄着向他们伸出手,叫他们别丢下阿澄,别丢下他。

却只能徒劳地看着每个人都越行越远。

直至一切消失不见,他手上沾着血,四方都是空寂。

空的,一个人。

 

剖丹的这晚,他做了二十年来第一个好梦。

梦里他不是众人眼里喜怒无常严苛阴翳的三毒圣手,他还是莲花坞那个年少的江晚吟,倚着门廊,等着那又惹了事的魏婴受完罚出来,背他下山。

那时所有的悲喜怒骂,都简单得一眼望到了头。

 

两天后,江颖端着茶水进屋。

却没像之前那样,放下茶水去扶江澄起身。

他逼着自己稳住抖得几乎端不住托盘的手,如平日一样将托盘放在桌上。

走到床前,跪下冲着床上无声无息的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。

他十岁拜进云梦江氏,一晃近二十年,历历在目。

人都道云梦江澄阴沉狠厉,但本门弟子却无一不视他如兄如父。

云梦有江晚吟在,就是他们的庇护。

磕下最后一个头,江颖头抵在床前,压抑不住地哭出了声。

 

 

魏无羡和蓝忘机收到蓝曦臣的信赶到云梦,已是七天后。

莲花坞一片素帛翻飞。

“下葬了?”魏无羡怔怔地看着空空的灵堂。

“是。”江颖嗓子喑哑,“金宗主守了七天七夜,昏过去了,还没醒。”

“那他……”魏无羡哽了哽,有些茫然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江颖却道:“宗主留了东西给你,请跟我来。”

江颖带着两人通往莲花坞后的住所,越走魏无羡神情越异样。

果然,江颖带着二人停在了一扇门前。

江颖伸手推开门:“这是宗主……最后的住处。”

屋内陈设无比简单,一眼就看遍了。唯一引人注意的,就是正对着门前的桌子上,摆着的长木盒。

魏无羡心头一跳,强烈的不安萦绕着他。

江颖捧着那木盒走到魏无羡面前。

魏无羡看了眼蓝忘机,蓝忘机安抚地冲他点了点头。

伸手打开那盒子的时候,魏无羡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一切的准备。但看到盒子里东西的第一眼,双手还是不能克制地抖了起来。

他下意识抬头去看江颖,试图从他那儿得到什么答案来推翻他所见到的。

江颖却垂着眼,避开了他仓惶的质询。

他的剑——随便和……一颗放在透明法器里的,金丹。

魏无羡抖着双手几次想去接那个木盒,却都没能做到。

他转身一拳狠狠砸在了墙上,骨节处瞬间有血顺着手淌了下来。

“他怎么能……他怎么能!”

魏无羡哑着嗓子道。

蓝忘机皱着眉,上前轻轻握住了魏无羡的手。

三人沉默地站着。

过了许久,魏无羡终于抬手抹了把脸,回身问江颖:“他还给我留了什么吗?”

“没了。”江颖说。

魏无羡闭了闭眼,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忘了。

睁开眼的瞬间,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而过。

魏无羡猛地转头,看向刚被他砸了一拳的墙壁,心口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
他伸手用力推开旁边的木质书架,阴影处两行不明显的字迹暴露在日光下。

云梦江晚吟

云梦魏无羡

这是二人少年时各自放置书信的暗格。

莲花坞被焚毁时书信摆设都随着过去付之一炬。按原样重建后他和江澄谁都不曾再写过书信,可这暗格上重写的字迹……是江澄的。

魏无羡克制着自己颤抖的手,循着记忆按了几下,写着“云梦江晚吟”的暗格一下弹了出来。

是空的。

魏无羡咬牙又按了几下,写着“云梦魏无羡”的暗格随即也弹了出来。

一个无字的信封静静放在其中。

 

“金凌说你告诉他,人这一辈子有两句肉麻的话一定要说。

对不起。

谢谢你。

欠你的,都还给你。”

 

欠你的,都还给你,是不是就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变?

 

未讲出口的话永远得不到回答。

遥远的岸边传来采莲女清亮的歌声,碧波千顷的莲花坞,又是一年荷叶田田。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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